女教师 作者：陕西省 金绍泉

嘀嘀嘀一阵急促刺耳的早读铃声响了，牛校长和钱副校长提前站在两棵老乌桕树下，乌桕树正对着校门，进出校门的师生尽收眼底，他们两个领导总是天天如此，检查老师早读辅导有无迟到现象，弄得迟到的老师很不好意思。刚好白玲老师撞到枪口上了，牛校长便看见了白玲老师，穿着紫色连衣裙，进了校门，疯疯癫癫朝“自强”教学楼奔去，就像一个女学生一样飘然而去，一点儿也不像五十几岁的老教师，便对钱副校长说“老钱你看，白玲又迟到了，打铃都五分钟了，才疯疯癫癫地进校门，往教学楼奔去，你说这种女人，哪个男人喜欢！今天记一次旷课，下周一通报。”钱副校长不便违抗，只能照办，便说：“照办”，说毕便到自己所蹲守的高三年级转去了，钱副校长心里感到这样做对白玲有些不平，白玲老师早读辅导费五元钱没有了不说，还要倒扣二十几元旷课工资，B校处于城乡接合部，城区学生少，农村学生多，导致走读生少，住校生多，学校不能让学生早晚和周末流浪，便给学生补课，补课费低得十分可怜，早读一节五元，晚自习一节十元。白玲虽然有时迟到，但她对教学工作特别认真，她的每一堂课都很丰富，充满激情，学生听得认真，积极思维，课堂效率较高，是有效课堂，特别是白玲老师批阅学生作业和考试卷子最认真，一个英语单词也不放过，由于认真，每天晚上学生都走了，老师们也都走了，熄灯铃都打了，保安都开始清场（清理教室和教师办公室）了，白玲老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可这么认真的老师，不被人们认可，尤其是牛校长总是带着偏见，总认为白玲经常迟到，工作懒懒散散，拖拖拉拉，因此，白玲没有得过优秀，受到过表彰奖励，人都满五十三岁了，临近退休了，还是一级教师，连一个高级教师都没能评上，可同龄的老师都拿好久了高级最高档位（五档）工资了。白玲老师的不幸，显然不完全怪学校，白玲老师性格倔强，从不因私事向学校领导求情，她评一级教师就比别人晚了近十年，开始评职称要在任职期间有两个优秀，她没有；后来要求任职期间有论文发表，白玲只管教书，没有论文；再后来，评职称要课题，白玲想把书教好，就是课题，当然没有；现在评职称要求至少连续三年班主任经历，刚开始工作，学校不放心白玲当班主任，后来有小孩，又只有她一人照顾，哪有精力当班主任，就这样蹉跎岁月，高级教师一直没有评上。即便这样，白玲也没有怨天尤人，牢骚满腹，还是全心全意地工作，把教书育人放在第一位，认真备课上课，认真布置和批阅作业，认真辅导学生，认真考查学生成绩，努力提升学生学习成绩。一点儿也没倚老卖老。早读结束了，白玲找到钱副校长说明了情况，她是因拆迁办昨晚谈拆迁太久了，又失眠，因此迟到的，钱副校长分管考勤，白玲找得没错，钱副校长看着她可怜的样子，没有批评，叫她快去准备上课。

白玲生于1965年，家住县城南关街，从小聪明伶俐，圆脸大眼，爱穿紫色连衣裙，在中学英语学得好，中学毕业考上大学英语专业，毕业后分配到B校教高中英语，白玲性格开朗，活泼可爱，追求的人很多，但都失败，只有同学科的冯俊成了白玲的白马王子，因为冯俊有耐心，有忍劲，一次冯俊去找白玲看电影，忽然下起了雷阵雨，瓢泼大雨从天而降，可白玲不见他，硬是不开门，冯俊站在白玲家的屋檐下，足足站了半天，冯俊成了一个落汤鸡，还是定定地站着，直到雨过天晴，天上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，白玲才开门迎接了冯俊，当然是因为冯俊的这种执着感动了白玲，当然不只是冯俊的执着的追求，还有冯俊的才华出众，英俊潇洒，冯俊出生书香门第，毕业于名牌大学，能翻译外文书籍，而且口语标准，深受学生佩服，冯俊和白玲成了良师益友，两人结婚后，有了可爱的结晶，一个十分聪明伶俐，美丽动人的天使一般。然而，美好幸福的生活并不长久，1995年，全县拖欠教师工资长达半年，学校教师出现了罢课现象，县长到学校不但不安慰教师，反而要抓肇事之人，凶巴巴的，冯俊感到在贫困地区当教师，不但工资低，而且常常拖欠，生计不保，社会地位低下，那时“孔雀东南飞”，好多人才都往东南沿海城市跑，冯俊赶时代潮流，也抛下妻女跑到沿海城市广州去了，白玲不愿走，一来她是B中学毕业的，是B中学培养了她，她不能忘记母校的恩惠；二来父母亲年纪大了需要有人照顾；三是女儿还小只有三岁，带着也极不方便。后来，学校条件渐好，县级财政转移支付，教师工资不再拖欠，难关已经过去，白玲劝冯俊回家，学校校长也希望冯俊回校工作，可冯俊不愿吃回头草，高低不回，不但不回来，还提出了离婚，双方又拖了三年，白玲同意了离婚，孩子归白玲，也不要冯俊一分钱的抚养费，还劝女儿白妮不能要冯俊的一分一厘，若要了就不认她这个女儿。白玲争当硬气汉，女儿白妮也争当硬气汉，母女俩硬是没收冯俊一分钱，白玲也没再找男人，不管是西北风，还是东南风，谁给白玲介绍男朋友，一概拒绝，她的心已经死，母女俩相依为命，如今，白玲把女儿培养成了大学生，还考上公费留学生。白玲把自己克扣得紧，总是省吃俭用，把钱积攒起来供女儿吃女儿穿女儿上学，自己一年四季常常没更新过，她还经常给一些想学英语的孩子免费辅导，不收一分钱，家长们对白玲老师感激不尽，常常说起她的好。

白玲自从丈夫冯俊离开B校后，学校为了实行封闭式管理，所有在校住宿的教师全都要搬走，学校只能提供集体办公室，一个办公室有二十六人办公，白玲没有房子，只好在娘家住，娘家有年近八十的老爸，叫白威，老爸靠一小香烟店维生，老爸脾气大，原先在公安系统工作，看守监狱犯人，因有人晚上越狱逃跑，又正当白威执夜班，负有重大责任，便被公安系统开除了，自此以后，变得脾气古怪，见人人都是犯人一样，白威有一间房子，口面窄，进身长，地处城南中间地带，房子矮，只有两层，又是土木结构，棚区改造，白威不同意，被人们视为“钉子户”，去年县人民医院要征用这块土地，医院主管建设的院长和街道办事处负责人与白威交谈三次未果。于是委托B校钱副校长做做白玲工作，让白玲做老爸白威工作。钱副校长找到白玲了解情况。白玲说不是老爸固执，而是赔偿不合理，同时有三家房子在被征之列，另两家补偿高，单单白玲家补偿最低，在丈量面积上，每平方价格上都不合理，钱副校长把这些情况向拆迁办反映了，拆迁办认为他们完全按政策法规办，不存在不合理现象，谈判进入相持阶段，严重影响工程进度，该钱又是省发改委给的项目资金，若过期将会收回，县政府也督促尽快完成征地任务，征地办急了。

钱副校长记得与白玲谈话后的又一个周六，接到教育局纪检电话，说B校教师白玲在家进行有偿补课，叫钱副校长到白玲家，钱副校长一边跟白玲打电话问究竟，一边朝白玲家赶，钱副校长赶到时，没有发现有学生，纪检委的同志说：“白玲老师解散了学生，当时有二十名学生在补英语，还听到了白玲在给学生讲课。”钱副校长反复劝说白玲老师，对学生有偿补课是错误的，有悖于师德，可白玲老师一再强调：“我是在给学生补课，但没有收费，不属于有偿补课，不信可以调查呀！”钱副校长想了想，这事不能下结论，还是等纪委调查清楚作再谈，纪委也说此事要调查处理。

第二天，教育局纪检组长，黄兵带着两名干部到了B校，钱副校长接待了他们，黄组长要求召开全体教师会议，讲有关不允许教师有偿补课事宜，一经发现，将会取消教师资格。钱副校长立即召开了会议，传达了局纪检的意见，通报了现象，要求引以为戒，并做出了几个规定，但没有点名批评具体的人和事，局纪检找白玲谈了话，检查学校教师签字的师德承诺书，遗憾的是独独没有白玲老师的承诺书，事过之后才发现政教处装错了位置，责任不在白玲，却无形之中让白玲受到了惩罚，说白玲对师德师风认识不够，才有违规补课的行为，要求白玲老师重新书写师德承诺并上交学校存档，此事本以为就此打住，但是不久，教育局给白玲记过处分，白玲找到钱副校长诉苦，说她委屈，明明是征地问题，却硬要以“有偿补课"莫须有的罪名对我施加压力。白玲补课是事实，没有收补课费也是事实，但个别家长为了感谢，态度真诚，送过礼物，白玲没有完全却之。钱副校长听了心里也不平，认为这件事不光明，但还是劝白玲想开点，尽快答应了征地方，尽管房子是她老爸的，但老爸已经八十几岁了，来日不多，老爸又只有白玲这一个女儿，最终还是归于白玲，总是白玲说了算，白玲听了钱副校长的话，含泪点了点头，表示愿意签字，征地问题迎刃而解。

白玲为拆迁办解决了问题，教育局对白玲的处分并未取消，因学校有违规补课现象，并受到了处分，教育局取消了B校的年终考核优秀，牛校长在外地学习归来，对白玲很有意见，不过只是在心里，并没有直接对白玲批评或做其他处理，白玲找过有关领导，要求取消处分，因为她马上就要退休了，自己在教育战线上辛苦了近四十年，没有功劳，也有苦劳，总不能背着处分退休，有感于此，白玲处分取消了，可以安然退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