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jjsichuan 发表于 2022-8-18 12:43:18

夜深沉

窗外,夜已经快隐去了。有路灯昏黄的光渗进窗子里来,飘忽在房间的半空。窗敞着一个小小的缝,凉沁的风声似乎一直都在她的耳边回旋。待她睁开眼来,又看见风和暗光的纠缠,它把它裁成树叶的形状,一张张砸下来,渐渐的,覆盖了她的全身。

其实她的身上裹的是一床淡蓝色的毛巾被。她小小的身体被完全的包裹起来。纯棉针织的质地略显粗糙。她觉得膝盖处似乎有些微痒。但她没有力气去挠了。她已经仰面躺了很久,刚才那场争吵用完了她全身的力量。她在脑子里把事情的经过回忆了一遍,然后有些苦涩的笑了。两个人并没有达成共识。她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,一次次控制自己不去发出那些声嘶力竭的声音。她想,她是一头文明的兽,她吃自己的肉。

时间在对峙中,变成了一种凌迟。她再次微微闭眼,她觉得自己需要休息。好好休息。她就那样静静的躺着,感觉床的另一头的那个人开始用手轻轻的捏她包裹在毛巾被里的脚。准确的说应该是脚尖。他的力道很轻,她知道他此刻满怀温柔,这样想她就觉得满足。过了一会,她觉得自己似乎就快这样睡过去了。突然,眼前出现一片迷彩,幻化着,跃动着,一团又一团的向她逼来。怎么来描述这种景象呢?如果你曾经长时间使劲揉自己的眼睛,再次睁开来你也许会看到这难以言说的一幕。如同从天而降的石头砸进了记忆深处,无数隐秘的情节裹在这一团团迷彩之中,火球般疾猛的撞击着她的意识。她清楚的明白这是幻觉,但还是感到不可抑制的疼。后来这些火球变成了两张细薄的扑克牌一左一右的嵌在她的头顶上。她在巨大的恐惧中,大张着嘴,发不出声音,尔后她艰难的用全身仅剩的力气去摸自己的头。她的意志也在这逼真的景象和疼痛中动摇了,她想要验证自己的头顶是否真的嵌着两张扑克牌……


床的另一头,他似乎觉出了她的异常。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响动,那是身体在被褥里来回扭动的声音。身下的毯子被磨得沙沙作响。他屏息听,她似乎在急促的喘息,好像还有痰卡在喉咙中上下不能的咕咙一声。紧接着,他又听见了毛发被撕扯之声。他知道她又在拼命扯自己的头发了。心下不由得一阵厌恶。他是爱她的,但是他看不起她对自我情绪控制的乏力。他从不觉得自己对她有何亏欠。争吵是她开始的,那么她就应该一直跟他并驾齐驱。如果中途她落马,那自然应该归咎于她自己的战斗力。床的另一头,滋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。她身体的扭动也开始急剧起来。他放开了自己那只一直轻捏着她脚的手,气恼的翻了个身,用被子蒙住脸。快要进入梦乡的那一瞬间,他小小的清醒了一下,他忘记了给她说明天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了,不知道她把他的西装熨了没有。他恍恍惚惚的想。但这小小的隐虑很快被铺天盖地的睡意掩盖了。


早上7点。他醒了。他睡眼惺忪的把手臂下意识地向右边搭过去。只感觉一股子荒漠的般的空荡。这下他完全的睁开了眼睛,她来真的啊。他想。以前她也曾经半夜里爬到床的另一头去睡,但总会在他不知不觉中又睡回这头来。他拿脚去蹬她,喂,喂,你有完没完?她似乎睡得很沉,他感觉好像踢到了一截硬梆梆的木桩上,毫无反应。他坐起身来,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,嘴里嘀咕着,吸上拖鞋走了出去。10分钟后,洗漱完毕的他回来卧室穿衣服。他在衣柜里找到了他那套熨得笔挺的西装穿上。在镜子前整理领带的时候,一股暖洋洋的柔情从他的心尖上开始,一圈圈的往外漾着。除了脾气古怪点,她实在是很好的妻。柔柔弱弱的样子,不爱说话,他总觉得是她书看多了所以脑子里才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。她的脸色有些苍白,嘴还微微的张着,看起来比他认识她时苍老多了。他俯下身去吻她,接触到她的脸时,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。他猛然的把脸缩回来,深深的吸了口气,然后在原地站了几秒钟。他的手,如同一段失了泥的莲藕,缓缓的搭在了她的鼻子上……

他发出一声女人般尖锐的叫声。她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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